1995,村村通还没到位。
那年八月,贺强的父亲病倒了,需要八千块钱做手术。
八千块,基层工人不吃不喝要干两年。
很多孩子因为交不起340元学费不得不辍学。
一夜之间,天塌了。
家人和亲戚窝在一起紧急商量对策。
“强子辍学吧!别浪费钱了!有高中文凭够了,跟着我干酒厂,我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。”
“家里能卖的卖了,凑一凑,不够的我出!”
“趁着二老还在,让他哥俩分一分家,免得日后闹矛盾。”
三十瓦的白炽灯泡,因为电压不稳定的缘故,一闪一闪。
说是商量,其实就是大家在听,大舅一个人在安排。
大舅在村里有家酒厂,镇上有个粮油铺,平时出入都开的桑塔纳,是卫陇村最成功的人,大家理所当然觉得他说的都是对的。
他让辍学的贺强,此时正站在人群最后边,光着膀子靠着砖砌的柱子,安安静静地看大舅在昏黄的灯光下挥斥方遒。
“面条厂那几台破机器,值不了几个钱,赶明儿我就让人过来收了,那帮犊子看我面,能多给俩子。”
“这老房子,屋里头那些个地啊田啊什么的,哦还有个池塘和一个果园,都给浩子吧,浩子结婚了,要用钱的地方多,现在养一头家可不容易。”
“强子嘛,以后就住到酒厂来吧,大舅带着你过好日子!”
大舅的安排井井有条,有理有据。
不但把父亲的手术费安排了,连带着把贺强两兄弟分家的事情,也弄得一清二楚。
大舅的安排里,贺子浩得到家里的全部资产,大舅给贺强一家酒厂当做补偿。
和上辈子一样,大家都觉得大舅的安排很公道,因此没人表示异议。
可是贺强知道,两个月后,父亲会因为凑不够医药费,得不到及时治疗而死去。
上一世记忆里,大舅第二天就哄着母亲签了面条厂那几亩地的产权转让书。
这块地,他转手就偷偷卖了一万块钱。
只送回来两千块钱。
再没有了下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