厉啸再次来到陆文远房中时,这文士已行动如常,只是修为被压制好些时日暂时还没完全恢复。陆文远听得程不妄介绍,手执纸扇连连向厉啸道谢。等到宾主落座,陆文远才极为隐晦打探起厉啸底细。厉啸也早有准备,托辞自己是深山老林中散修出身,一身丹道修为是家学渊源,传承极古,为求突破才到这红尘俗世历练。他也不怕陆文远查他底细,如今他相貌虽与沙弥慧鱼一般,但身形气势已截然不同,哪怕是相熟之人当面也不敢拍胸口说他就是慧鱼。“昨日程某已与大僧正禀报,更上报天机监分部。昨夜程某又连夜返回将州城寻回一木匣。而各地巡察使均在佛像中寻到木匣,内里都是三页贝叶经包裹一块骨舍利。”程不妄在腰带上一拍,手中黄光闪动赫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木匣,打开后果然都是块骨舍利。陆文远诧异于程不妄随随便便就在外人面前将他们任务暴露,正要出言阻止,却见程不妄双眉紧蹙摆手。“程某的线索也是在厉先生提示下找到的,说这点不打紧。只是有一事着实古怪的,监里也有些捉摸不透。”厉啸正微笑品茗,闻言被勾起了好奇心。程不妄想了片刻又在腰带上一拍,手上就现出份卷轴来。他将卷轴在案上摊开,却是份地图,上面密密麻麻各州府城,其中偶有点朱。程不妄手指连点地图道:“这是我们所在的禅城,陆兄遇袭的廉州城,程某所调查的将州城,此三处均出现邪教事件。其他点朱的则是此次出现邪教的地方”“奇就奇在这里,经各部辨认,这佛像中骨舍利竟有五节拇指骨舍利。”厉啸瞳孔微缩,要偷取香火愿力需用自身一部分作为媒介,五节拇指,那泽林怙主圣尊岂不是至少有五只手?陆文远此时也被惊得说不出话,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,良久才嗫嚅问道:“那上头可有什么指示?”程不妄摇摇头,双手抱胸沉默不语。厉啸凑近那地图,但见上面点了二十来个地方,而他们所在的禅城则在靠近中间的地方。“程大人可知五节拇指骨分别在何处?”见程不妄手指轻点,厉啸心中有了想法,他寻来张纸覆盖在地图上,提笔将二十来几处点朱临摹下来,又将五节拇指骨所在重重点出。“两位大人请看。”程不妄和陆文远见厉啸将左手盖下,纸上顿时雪白一片,再不见那些红点。他二人双眼一亮,又见厉啸抬起手来,唰唰将手型画下,五节指骨正正在五指指尖处,而禅城则落在劳宫穴处。程不妄接过笔在那掌中心处画了个倒六划卍字符,笔划转折处必有点朱,只在中心那处是空白。三人目光齐齐盯着掌中那座空白城池异口同声道:“临空府城。”“厉先生才思敏捷,陆某佩服,”陆文远目光深远地看着厉啸,深鞠一躬,话锋却突然一转“能否请厉先生随我等去临空府城走上一遭?”程不妄瞪着双眼急道:“陆兄,此事凶险万分,你我二人炼气修为也险些着了道。厉先生尚未突破至炼气,怎可陷先生于险地?”陆文远拍着纸扇摇头。“程兄此言差矣,厉先生学识渊博,陆某自愧不如。先生为我们提点良多,更兼之于丹道造诣远胜过我们一行,此次若能请先生为我天机监出谋划策救治一二,或可能令诸位同僚少些损伤。陆某必禀明监察使,此行定必护先生周全。”厉啸心下一乐,这老小子还是顾忌于他,高帽子一顶接一顶往他头上扣,又找个半真半假的借口留下自己就近看管,不过这张小嘴抹了蜜似的听起来挺舒服。他本来就想找借口再深入此事,如今程文远倒是省了他找借口的功夫,能背靠天机监这棵大树,行事可方便不少。眼见程不妄不服气还要争辩,厉啸连忙向陆文远拱手应下。“承蒙陆大人不嫌弃,能用得上在下,自然义不容辞。我辈修行者自当铲恶锄奸,在下虽修为低微,但也愿尽一份力。”程不妄见厉啸干脆利落答应了陆文远,一时也没了招,只好心下发誓定要护住厉啸。三人都不是拖沓之人,既已决定下来当即就安排好马匹。厉啸只将宅邸中成丹和几味珍稀药材打了个包袱,黄铜钥匙也不拔,就随着程陆二人策马向临空府赶去。临空府距离禅城约五百里,他们一行人都是修士,就算自己不惧艰辛,但胯下马儿也吃不消,需得两驿换一马,陆文远又不断在几人马儿身上拍下风行符,这才能在一日内赶到临空府。路上程不妄已将他们推测告知天机监分部,还有两人会赶到临空府中协助他们行事,监察使更已御使法器在全速赶来的路上。三人刚见到临空府城门,迎面就赶来一男一女,俱是气息平稳,精光内敛,一看就是有修为在身。那女子还算看得过去的脸上被道刀疤横亘鼻梁,满身凶蛮气息,身上粗布衣裙下这里露一点毛皮,那里露两个兽骨,看着是个勉强自己改装易服却不成功的蛮人。那男子则没那么打眼,一身白衣飘飘,玉树临风,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官家之人,更像个飘然出尘的世家公子,只是他左眼上蒙着个白布眼罩,竟是个独目公子。陆文远瞥见厉啸脸上闪现讶异之色,又在眨眼间遮掩平常。他脸上紧张神色也略松,向厉啸介绍二人,那女子是十万大山中归降的蛮族萨满名唤幽佗玲,那男子言兮灵则是新近加入天机监的驭兽散修,二人实力都与程不妄相当。几人相互见过后幽佗玲随即在前引路,她距离此地最近,早已到此将城中查了个遍,最为可疑有两处寺庙。言兮灵比她晚到半天,二人正分头监视两庙,此时是掐准时间来迎三人。厉啸听着幽佗玲操着一口娇声细语的纯正官话侃侃而谈,与其外表截然不同,令他侧目不已。言兮灵则一直沉默不语不时点头附和,只是那独目总在不经意中窥视厉啸,眼神中竟藏了几分热切,看得厉啸起了身鸡皮疙瘩,心中忐忑这白衣公子莫不是有龙阳之癖吧。本尊虽面皮清秀了点像个胡同相公,但也不好这口啊。